多半人不能離群索居,所以朋友家人相對重要。
(過了高屏溪鐵橋,就開始進入意識裡的邊境)
不用刻意強求,生命常常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候提供方向。
(二阿姨全家很長一段年月住在潮州,車站外面的宿舍就是了。小時候會跟著老媽兩個人從嘉義晃悠過去…)
跟那次去法國羅亞爾河流域的浮光掠影重疊。
(枋寮也是記憶裡的風景,二阿姨在那裏的公路局車站上班)
謝謝你們以及在各次旅途中出現的各位。
~很多的終於~
小時候搭台鐵縱貫線,最遠也只到枋寮。
今天,12:00左右,我終於跨出童年的記憶終點站,繼續往國境之南前進。或者說,目的地是邊境天堂。
過了加祿地面隧道,就即將告別恆春半島。
過去,我在屏鵝公路上奔馳,總嚮往著坐在南迴鐵路列車車窗裡,向夢境飛起來。
今天我終於實現了。
從列車望出去,就是這副模樣!我也走進了自己想望的風景。
寧願守著陽春手機,深怕被時間與人際關係更大的束縛住。
終究不得已換了手機。
一早就陸續聽到來自手機的叮咚,從新左營往枋寮的路上到達第一個高峰,列車空調很舒服,窗外南國風景很迷人,有很多無形的及時的關懷,知道在一個人的列車旅行上自己並不孤單,很開心。
~不必刻意去哪裡啦~
第三天上午十點,我又坐上了上次同樣的位置。「你們白天時候的餐廳也太亮了吧?還以為開了燈!」
台東的強烈日光穿過後花園樹叢,斑駁地淋在紗窗上,蟬鳴自是少不了的配樂,還多了鳥叫聲和飛過屋頂的光影,木瓜樹常年無拘無束的自在發育,樹葉朝侏儸紀公園的尺寸發展了,讓風擺盪著,以為真的看得見風的身影。
朋友問:你要吃甚麼早餐?我:「你家裡有甚麼?簡單就好囉。」
朋友的情人去上班了,家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,和三隻牧羊犬。
他接著:我要出去買早餐。我:「嗯,那就火腿蛋三明治好了」。
他:喝奶茶嗎?
我喝。
上次來,我們到金剛山部真柄落梯田裡享用的,也是一模一樣的早餐哪!
朋友出門去了,多多跑來找我,將頭放在我的腿上,用盡各種姿勢,然後開始舔我,溫潤著我和他們之間的關係。「要找我玩喔,多多」
因為臨時改行程去台北,延後到將近四點從玉里車站發車。
也不用去哪裡啦,在家裡待著就很好。我對朋友說。
~動物導師~
筆記本上速寫了一段話:「要讓別人愛自己,就要先去愛別人」。
忘了在哪裡看到的,也許是Sarah Jessica Parker和Hugh Grant 的《名牌冤家》?
從動物身上似乎也可以印證這個道理。這次台東之旅,除了朋友之外,還有三隻牧羊犬朝夕相處。NIKE年紀稍長了,不興與小輩們瞎攪和,那種敦親睦鄰的工作,就交給多多和MINI。多多和MINI是兄妹,MINI又是七胞胎的老大,相對成熟穩重得多,懂得禮讓妹妹,和我擠在後座狹小空間,常常被妹妹混踩了幾腳,也不見抗議。
多多既然號稱是「野ㄚ頭」,顯然是名符其實的熱情奔放,看到人就撲上來親熱,從手舔到腳,還不夠,一下子就吻上嘴臉來。「多多,妳…奪走我的初吻!」
MINI畢竟還年輕氣盛,禮讓妹妹之餘,趁妹妹貪看窗外熱鬧,會慢慢靠近我,然後安排了個舒服的姿勢,將頭擱在我的腹腿間,甚麼話都不必說。
台東天氣很熱,兩個年輕的靈魂更火熱,我的心很快就冰融了。
從小就不是個熱情的人。喊叔叔阿姨好,只是做人的基本禮貌。
從小到大就與別人保持安全距離,相對,久而久之也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了。
於是,本該看淡離別的我,在行李上了車的霎那,突然就情緒波瀾微興了起來。
~夏眠不覺曉,處處聞知了~
上次借宿的經驗太美好,朋友怕我這次有過高的期待,從在台東接到我,直到回玉里轉長濱的路途上,再三提醒我:「晚上睡覺會很熱!」
不怕不怕,我在嘉義每天都是熱醒的。(沒冷氣,太陽又從臥室這邊照進來)
晚上接近十二點,太睏,跳上床,翻過身就呼呼睡著了。連電風扇都沒開。說實話,鄉間的夜其實還真有點沁涼。
沉沉睡到七點,醒在知了的鬧鐘裡。當然也是起床小解,並開電風扇。是最近很難得的一次好眠。
於是更期待朋友民宿的開幕。
〈到果園探橘子〉
朋友說我們第一個目的地是,去探望一個姊姊。
姊姊要大家喚她橘子,「本來是陳菊的菊,因為花媽用了,就乾脆讓給她」。不想和別人共用,沒意思。
~姊姊向前走~
那天是第一次見到她,她剛夥同男朋友的姊姊、姊夫解決掉一隻蛇。伸長手,用原住民國語描述,也緩和她的驚魂甫定:「響尾蛇哪,有、這、麼、長,嚇死我了。」我問:「那為什麼還要住在這裡?」朋友代她回應:「因為男朋友住這裡啊,對不對?」她點頭如搗蒜。
男朋友一周前下了最後通牒,要她搬離開這座果園工寮。朋友們都勸離,唯她獨排眾議,安慰著自己:「我知道他只是一時氣話」。
將近五十歲、高中畢業,五年前因為丈夫劈腿成真而終於離婚,女兒已經長大、遠赴他鄉工作,不求功成名就,就在公家機關的約聘工作河流裡飄盪。人生還求甚麼?
她大白天就開了啤酒喝,問我看得出來每晚都以淚洗面嗎?我面有難色,「嗯,真的看不出來勒」她作勢捶胸頓足,一陣懊惱之後又開朗大笑了。
昨天,移居台東的朋友來嘉義找我。「她還好嗎?」
~愛開心~
妳怎麼會知道有蛇?「因為我會感應,只要背脊一陣涼意,我就知道可能有甚麼東西出現了!」
初見面,跟她還不熟,但她的開朗拉近我們的距離,差不多半小時之後,我們就像認識至少半年了。我稱讚她像席曼寧,她一開始還故作扭捏著問說「真的嗎?」,蔓延到別人說過她像誰,友人與情人又接著虧她,話題於是漁網般灑到大海裡去,但七兜八轉,還是回到自己身上,「謝謝喔,真開心」。
她自述她是人來瘋,但男朋友就不喜歡她這點,覺得是招蜂引蝶了。「是他脾氣古怪」,友人的情人中途下了結論,友人忙不迭地點頭如搗蒜。她則作勢指責這兩個朋友出賣了她,沒幫她說話。
那妳喜歡他甚麼?
「不怎麼說話。會彈吉他。背影」
她突然安靜下來。
是天性樂觀開朗的原住民朋友。她的身邊,有幾位同樣遭遇的婦女,也聊得來,三不五時就聚在一起,聊天喝酒,自我解嘲地湊成「失婚婦女應援團」,現在輪到她成為被開導的對象
她也許還沒能悟透人生的悲歡離合,至少開朗樂觀這一項,是我要修行的。
~有緣有分就情長~
相信緣分嗎?如果相信,那緣分當真是很奇妙。
和移居台東的朋友維持著君子之交淡如水。之前在台北,曾經在同一個屋簷下生活過一年,但不管以室友身分同居之前或後,即便不定時會連絡問候,但就是淡薄的、隨興想到就做的。他搬去台東之後,更難得聯絡。
他和現在的情人交往也三年有餘,在感情道路顛簸尋覓的他,突然就在某個時刻遇見了對方,就此定調。也許不盡符合理想的伴侶條件,但就是翻到了生命嶄新的一頁。
接連三月、七月的兩次拜訪,感情依舊,一見如故,不曾生份。以為台北的吉光片羽,才在昨天關上門後放進了相簿。
是這樣嗎?關係需要經營、需要刻意,但沒有緣分牽線,永遠勉強不來?
或者,緣分粗淺短長,該過去就讓它過去。
好久不見,一見面就單刀直入要對方加入這個、信仰那個,不給迴旋加溫的時間。帶著目的而來,也該是緣淺分薄,更別說要恢復曾經的溫度,就只能是緬懷了。
~故事還沒完哪~
老爸住院的第一天,我還半夢半醒,手機嘟嘟響了兩聲,赫然發現一則留言:某某住院了。
是移居台東的朋友。是他的情人留的話,大意是:那天送我趕去玉里車站搭車,沒多久就不舒服,胸悶、喘不過氣,就送了急診。「太捨不得你離開了!」
起初以為是玩笑話,後來確定是真,就再多問了些細節。自然也少不了祝福。
幾天日升月落。都事過境遷。
昨天和他本人通上話,電話那頭,聲音中氣十足,顯然又是一條活龍。
那天匆忙下車,因為自強號延遲進站,我便回頭到車站大門高台上,想以他們為主角、車站圓環為舞台,為這次旅程的句點拍照留念。但那輛車一直停在圓環路口,後來更右轉出去了,望著背影遠去,當下略有遺憾,總覺得甚麼事沒完成。
昨天他說:「真是巧啊,上次送你去台東搭車,我們後來去吃了OO,這次我們又吃成了玉里的OO」,抽絲剝繭,原來他們當時應該在討論去處。
爽朗還沒結束:「該說是幸運吧!因為送你來玉里搭車,就順便進了醫院…只差了一步。」
颱風要來了,CNN更形容蘇力是「地球上最強風暴」。
我用刻意的嬉鬧接話:「才四十歲,就已經加入登O阿杯俱樂部喔!」有些故事,後作用力比颱風還大…
老爸星期六半夜送急診,折騰到三點半過後移到樓上病房去了。我差不多四點半才入睡,躺在靠牆的折疊椅上半夢半醒。
~無巧不成書~
友人:怎麼那麼巧?剛好一邊是水瓶座,一邊是雙魚座…兩個在對望嗎?
說完,他自己呵呵笑起來。
他的情人到台南上課,他們全家五口於是風塵僕僕地從台東繞過大半個南台灣。
以為嘉義就在台南隔壁,興沖沖來找我,結果開了一小時的車才到。
理解了某種道理、體會了某種重要性,推開門,反而遇見更寬廣的草原,空氣中總瀰漫著淡淡的芬芳。
忘了在哪裡看到的:「我們說不快樂的事總是多於說快樂的事…
幸福像足球一樣被踢來踢去,
煩惱卻像獎杯一樣不可撒手」
~在心裡發酵的滋味~
枋山站座落在荒山野嶺之間,是台灣最南端的鐵路車站,也是榜上有名的秘境車站。
為什麼突然想起它?在旅途間錯身而過,或者交流再多一點,講過幾句話、交換過旅遊心得,然後帶著對彼此的祝福,各自背過頭踏上不同的旅程。不曉得會不會再見面,但就是在心上發了酵。
哪一天在某個電視螢幕或網路上讀到了對方的消息,「還好嗎?」,淡淡的擔憂著。
也許哪天再騰出時間來,過去拜訪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