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貓公主 @ 一人旅行米其林

中國當代雕塑家向京自述對人性不太信任，「相較人性處處是黑洞，我對惡的拒絕，轉而創造極其完美的動物形象。」
於是，寵物如貓，我的女兒和我，主客易位，從依賴變成反依賴。出門就巴不得早點回家。

~貓是老處女的標準配備?~
寵物是人類的玩伴、心靈寄託、靈魂伴侶，還是主人?公園、大街上、餐廳或者風景區，會遇見人們跟在後面徐行或奔走、收集排泄物，用名牌包摟帶犬類寵物，甚至用推車、珍寵如稚嫩的襁褓中小孩?不由得感慨「何必當狗奴才?」。
如人飲水、冷暖自知，就像家庭至上、多子多孫多福氣者和不婚主義者各吹各的號，飼狗和豢貓者拉起粉絲布條、青菜蘿蔔各有所好，寵物的好，只有親身經歷者才能心領神會。
愛上，成了癮、著了道。一個樣的心甘情願付出，不嫌麻煩，捨不得挨餓受凍，不求回報。
寵物不說話，頂多眼神無辜。到底有甚麼魔力?

現在我身邊，是女兒。電影《醜聞筆記》裡一句Judy DANCH自我消遣的玩笑話，聽起來稍嫌刺耳(歧視)，但也不無道理。「貓，是老處女的標準配備」。還好，這次曼谷行最大的收穫之一，發現《第凡內早餐》裡的Audrey HEPBURN也養貓!馬上驗證那句話終歸是玩笑。
我女兒也愛早上貓到我身上，搖我起床哪!喜歡黏著我，到家時會來我腳邊磨蹭，一定要躺在我手臂彎裡睡覺，或乾脆躺在我胸前。不能沒有我，所以在電腦旁繞來繞去，賴著不走，陪我到關掉電腦。
謝謝貓啊，讓我覺得了自己的重要。
在YouTube上點閱《親愛的奶奶》預告片或主題曲MV，每看必哭，女兒看到涕淚縱橫的我，會回頭凝視我，也不說話，就這樣靜靜陪著我，瞧進我心坎裡來，「我甚麼都知道哪」。

《竹取物語》述說著一則美麗迷濛的日本神話:
伐竹老翁在竹心取到一小女孩，取名「細竹輝夜姬」。小嬰兒才經過三個月，就已經亭亭玉立，五名貴族子弟向她求婚，她答應嫁給能尋得她喜愛的寶物的人。但求婚者均失敗。皇帝想憑藉權勢強娶，也遭到她的拒絕，最後，美少女輝夜姬在這群茫然失措的凡夫俗子面前突然升天，而辛苦養大輝夜姬的老爺爺和老奶奶，只能目送她的離開。
貓來到我家的時候已經四歲，也是我的輝夜姬呢。

無法預測、或者其實已經開始倒數計時，貓公主總有一天會離開我。就盡量對牠好，珍惜有牠陪伴的時光囉!

~喵喵叫~
貓不愛說話。

萬一真要開口了，叫聲其實很多元，細膩有層次。
生氣地張開嘴吼叫，理直氣壯的高分貝是抗議、弱一點就當作是抱怨，如果牠犀利尖叫了，要當心牠已經抓狂發瘋、「我不要跟你好了」，然後甩頭跑掉。聲音鯁在喉頭裡，可以是低沉的對陌生貓族的示威，也可以是討饒，聲細綿長如絲、如泣如訴，不心軟也不成。
撒嬌的叫，出現在食物周邊，應該是提醒我該餵食了該補水了，要鑽進我的被窩、或者要一個擁抱，就賞賜個輕輕的娃叫，「把拔(或馬麻)，人家想睡搞ㄍㄠ了(或借人家躺ㄊㄤ)，當作按門鈴。
不想被控制，要脫離我的擁抱，有時是拖長、尾音抬高或抑揚頓挫的「啊」，有時是短促、簡潔有力的「啊」，看牠的心情。別跑嘛!抱抱!於是貓又開始呼嚕呼嚕發出水壺的水滾沸聲。

貓剛剛在臥室裡連續嚎叫了幾聲。幹嗎?

~你是天使、我是棋子~
前兩天睡不安穩，夢到女兒差點出事，算是噩夢嗎?
當時我好像在陽台晾衣服，膽小的她卻突然跳上欄杆，一個不小心，居然就滑出去掉下去。
還好我機靈地伸手撈住她，才沒落到十五樓下。慶幸之餘，交織了更多驚恐，我一下就醒在漆黑的房間裡。
女兒喜歡黏著我。一大一小在臥室，她如果不在我身上就是在腳邊，或者蹬上床邊的置物箱，沉靜安穩，守護著房子裡的我。
如果真的有天使，應該就是她了?!

也不是每隻貓都黏人。至少學長L去前從路邊帶回來的小黑貓，就始終行蹤成謎、在家裡成功扮演秘密客。
《康熙寵物診療室》提到寵物如果太黏人，多半會有分離焦慮，造成很大的身心折磨。
女兒，我去巴黎十天，捨不得把妳交給寵物店，只好把妳放在家裡。對不起啊，我在地球另一邊每天都想妳，擔心妳吃飽了沒?會不會熬夜等我?
其實，我才是妳的棋子啊。

我像是一顆棋子來去全不由自己
起手無回你從不曾猶豫我卻　受控在你手裡

~中年貓的奇幻旅程~
那日在戲院裡，為少年π和老虎理查帕克從對立到相依為命深為感動。
當理查帕克生理上不堪折磨、幾乎要放棄跟大自然的搏鬥了，π靠近牠然後將牠碩大的頭抱到腿上，兩個個體終於緊密融合、身心合一，我突然好想念林口家裡的貓。

女兒本來就黏我，冬季天冷、林口風大又濕，更頻繁湊過來電腦前面試探，躡手躡腳，看時機穩妥了，一腳踩下來我的腿上，見我也不拒絕，便整個安心地窩著盹下去。
之前還在規律上班時，我老愛唸叨她:「妳太好命啦，要我出去賺錢養妳」，這陣子賦閒在家，有時候難免心慌，她的默默存在，倒像是反過來安慰我。

~不識媽滋味~
有時候會用逗狗的招數，從腹部上下輕柔搔著貓，牠也不排斥，應該還有點喜歡，溫順地仰臥在我的懷抱裡。
因為是母貓，怕發春吵人，也擔心波及無辜小生命，早早就讓前主人結紮，不能生兒育女。未發育的奶頭，小小的，好幾顆，在白色腹部像剛冒出頭的青春痘，極力想留住青春年華。
有時候看著牠凝視我，難免無聊到揣想，會不會埋怨我(或原來的主人)，剝奪了牠享受天倫之樂的權利?

前兩天，隔壁鄰居的貓又開始狂叫，我的貓偶爾也會呼應幾聲...
《孤獨星球》在《戈壁狼蹤與駱駝追雪》報導裡描述母親駱駝失去剛出世寶寶的痛苦，「唯有等到乳汁乾涸，才會離開死去的寶寶身邊。
失去孩子的駱駝是最傷心欲絕的動物，即使到了夜晚，牠們仍會尋覓寶寶的蹤影，不停發出哀痛的叫聲。」

~哼，我也會!~
差不多時間先後步出麵館，四歲左右的小男孩讓父母親從兩旁牽著，一家三口在我前面呈凹字型並排走著。
小男孩:把拔馬麻，我們還要去買東西嗎?(咬字很清楚，在夜的寬闊人行道上用輕盈的腳步跳躍)。父親:要啊，我們要去買OO喜歡吃的倘糖啊(用小男孩的腔調)。
會不會太、肉麻?要不要直接來首《我的家庭真可愛》啊?

稍早。出門吃麵前，我從被窩裡小盹轉醒過來。
「ㄇㄟㄇㄟ，起床啦，我要去吃麵麵」，我的貓約莫五分鐘前鑽進被窩，小小的頭擱在我右手上手臂，兩隻穿高跟鞋的前腳伸直搭在我前手臂上，咕嚕咕嚕作響，沒看見貓，還以為被窩裡藏著水蒸氣暖爐。
「起、來、了、啦」，牠用無辜眼神望著我，然後噢的一聲。應該是「好啦好啦!」，從被窩裡心甘情願地爬出來，踱步到床頭几上。
怎麼那麼口愛啊!貓咪!

~貓版的〈目送〉~
時間回到三月初，女兒應該感應得到我那天開始的焦慮，也許也隱隱察覺她自己的命運即將改變，停了這幾個月之後，某日又再度目送我出門。
那天中午接到公司電話，要我考慮復職之後的工作地點。是預料中、早晚而已，但畢竟是重大轉折，真正面對面了，還是比氣溫驟變更難以適應。

當年抉擇的煎熬再次浮上檯面…

龍應台在〈目送〉裡寫道：我慢慢地、慢慢地了解到，所謂父女母子一場，只不過意味著，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。
後來，我選擇了大幅度的轉變。一部分是因為女兒，想讓這個緣分盡可能地再延長下去。

~在夢中旅行去哪裡?~
女兒從去年開始常做夢，夢得激烈了，會全身抖動好一陣如觸電。難免會想像她究竟夢到了甚麼?如果是我自己，會以為跌落或被揮了一拳在臉上。
搬回南部一個月了，她也許還不能適應氣候和窗外經常的煙花暴走。
本來是要拍女兒睡午覺時吐舌頭…

右邊的陶瓷屋是Gaudi的米拉之家La Casa Mila又稱La Pedrera (採石場)，忘了是甚麼時候、在台北的哪裡買的了，只知道跟著我漂泊了很久，家換了一個又一個。
下方是《磨菇》2012年夏季季刊〈夢的旅行〉，微笑大叔在前言裡蜻蜓點水地說:也許大家都已經踏上夢的旅程，只是人在夢中而難以察覺吧!

為什麼會在我的桌上同時出現米拉之家和〈夢的旅行〉?多半是潛意識裡很想出發到Gaudi的故鄉吧。也許，是我自己想踏上旅途，實現一場夢?

還有作夢的貓呢?也或許、有人暗示我:其實是我出現在女兒的夢中，如莊周夢蝶?而我其實已經在米拉之家裏面?
嗯，想太多囉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