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哇,奶奶,太平洋!」
熱愛法國的學長L,暱稱台東是他心目中的「台灣普羅旺斯」。我沒去過那盛產葡萄酒、薰衣草和海港的聖地,實在很難把台東和普羅旺斯聯想在一起。
前公司組員吉兒從小在台東山野間茁壯,生就一副俠義之氣,每每聊及她的故鄉,遠在島北的大都市立刻灰天暗地了起來,相對也在她的眼底升起熊熊營火。
第一次聽到友人LUH談到台東,是陪他的情人回老家花蓮光復看土地,「長濱那邊依山傍海,風景很漂亮,你一定會喜歡」,當時已經一腳踩進泥沼裡的我,應該露出羨慕的神色吧!
後來,在一連串聽到豐年祭、買了地的訊息,看到手機裡遠方模糊又清晰的影像之後,他和情人已經做好準備,開始收拾行囊,準備搬到台東去了。就這樣看似輕鬆自然卻實則萬分艱辛地啟動了第二人生。
他本來還不打算公開,是我再次搬回林口去,找他幫忙安置室內植栽…
「找天來台東玩啊!」
好啊。我目送他和他的情人開著他以前工作用的小貨車離開。那天是他們在台北的倒數第二天還是第三天?我的心,似乎也沒下車,跟著他們翻過雪山、走過蘇花公路,往台東的海岸直駛而去。
那一年間,我不小心陷入了江冠明的《我的都蘭農舍生活》。
一年後,我下定決心徹底改變人生。
做這個決定,來自很多鋪陳。
2013年三月的台東偏鄉之行,毋寧是推波助瀾…
(這位仁兄實在太厲害,帶了兩盒鐵路便當從花蓮站上車,還沒到玉里就已經磕光了…)
~漫長的等待是否值得?~
《緩慢。台東。旅》作者蕭裕奇在序曲裡劈頭就說:住西部的人如果第一次到台東旅行,坐火車前往一定會感到那漫長的時間感。
是的,台北同伴山君和我在花了兩小時搭太魯閣號抵達花蓮、一小時在火車站周邊逛了歐咪阿給店也享用了扁食之後,重回到花蓮火車站月台,要繼續南下。山君說:「早知道要坐這麼久,我就…上了賊船啦!」
來不及啦,我爽快地回答。
在一個半小時之後,也就是離開台北五個小時遠,島內移民到台東的友人LUH及情人會在玉里站等我們。
這一輩子從沒去過,那會是個甚麼樣有趣的地方?他昨天的簡訊裡提到會帶我們去吃玉里麵和臭豆腐…
(台東暫棲之處就已經搞得很民宿,是怎樣?用誘拐罪起訴啊!)
~我要的生活~
換作是自己,能否適應這樣的生活?
可以肯定的是:它已經在我心裡醞釀了很久。至少、在友人和情人決定移居台東、去年無意間從高鐵嘉義站經緯書局帶走《我的都蘭農舍生活》的那一刻起,就已經開始。
或者、是更遙遠的《三毛流浪記》、《撒哈拉的故事》肇的禍?
整潔整齊的鄉間社區,安靜至彷彿杳無人跡,海浪在不遠處規律拍岸,是天然催眠曲…未完工的粗胚透天厝,適當地裝進遠從歐洲渡海而來的二手木質家具和飾品,圈出了有歷史味的小城堡…情侶生活恬淡但入味,或各自閱讀或漫談白日瑣事,三隻或以上的邊境牧羊犬圍繞在腳邊…
離鄉背井的生活有點困難,但更需要決心。要打造的、不只是家園,更是兩個人要長久走下去的路。
從事人力資源工作,一度以為也努力地把它當作目標:透過工作去幫助更多的人。直到自己身心崩盤的那一刻起,才體悟到:也許方法錯了、路走偏差了,自以為是力有未逮所致…
何不回頭先從幫助自己和周邊的人開始做起?
於是,回頭修補親子間的裂縫、減少更多的遺憾,一個返鄉夢慢慢浮起…
從台東回來,3月9日上午十點半,洗澡並進行當天新竹燈會行程的準備時,彷彿得到神諭,熱水從頭澆灌下來,我的靈魂開始震動…
~就是要不一樣~
抵達東海岸的第一天,轎車在玉長公路上夜行,要從花蓮玉里接到台東長濱。公路穿越杳無人跡的海岸山脈,就像開進了浩瀚闃黑的星空,一路航行在銀河鐵道,如果閉了車燈,當真是伸手不見五指,萬物寂滅。
是這麼說的:看不見,嗅覺和聽覺、觸覺相對敏感了?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,所以向同車友人發出問卷:「東部的空氣好像跟台北不一樣?」,也來自台北的地主友人接話表示認同,友人情人(當地人)則不作聲。於是我轉頭向山君誇耀:「就說吧…不過我想你應該沒感覺…」。
車內沉默幾秒鐘。山君反擊:「你應該聞到的是他們的菸味吧?」,友人又接話「好像是耶」,我不認輸,做勢做了個深呼吸,「就真的是外面的空氣!」,又一陣大笑…
今天傍晚,友人特意走昨天相同的路回家,要借來天光讓我們欣賞昨夜無法見識的美景。
我站在觀景台,用力地吸了一口氣,「哇,好新鮮哪!真的不一樣!」
~一路啊到家~
就算是跟團,還是會事先研讀行程,會到哪裡、該認識甚麼,要做好準備。
這次到台東,當同伴一鬆口答應,馬上上網訂位後第二天付錢拿票,就當作下定了決心。一切從簡利索,出發前一天只問了氣候如何,當天出發前才打包行李。
計程車從林口往台北車站,開始覺得了要旅行了,風景往後飛快地退去,突然發現忘了帶筆電滑鼠。手扶梯下月台,小遺憾地跟山君說:「如果能帶上我們上次去沖繩買的海洋風(原胚棉布)提袋應該會更棒!」太魯閣號穿過一個又一個隧道,疑惑著:哎呀,怎麼沒帶筆記本?找到紙準備開始寫字,我居然帶了一支沒筆芯的筆。
第二天台東的太陽實在太艷麗,敞篷車車蓋掀開來,日光於是毫無保留地潑灑在身上。從眼鏡盒取出G牌墨鏡,驚覺一支鏡腳跟鏡身脫離了!
沒做太多事前準備,所以一路少這個漏那個。但相對也充滿了驚奇!
只帶了粗淺的認知踏上行程,於是有更大的胃口開放給美好的旅程!
~夢幻早餐~
稍後,在這張餐桌上會圍坐了四個朋友,手裡都有杯現煮熱咖啡,先後上桌的還有UncleTetsu’sCheeseCake和Petit Foret手工烘焙小餅乾。
屋後,是一大片長方形任憑自由發揮的花叢,鄰屋舍這端,波羅蜜樹向上茁壯至逼近三層樓高,適度地過濾了陽光又不至於完全遮蔽。開了窗,於是綠意、微風和柔和的光線也悄然流瀉進屋內,加入餐桌上的詼諧對話。
「我可以再要一塊蛋糕嗎?」,「當然可以,請盡量享用」。
3月7日的9點半,為了今天的行程,我們輕巧準備著美麗的心情。
~來去後山住兩晚~
相對於開發更多的台灣西半部都會區,台東被冠以「後山」之名,那位於台東縣最北端的長濱,與花蓮一山之隔,更是後山中的後山。
正因為它的偏遠,早在友人移居當地的當下,就呼喚著我,像極了《野蠻遊戲》裡來自叢林的鼓聲,咚、咚咚、咚、咚咚,由遠而近。
從去年九月下旬即將放假、十月繞完巴黎回來,濕冷冬天過去了,熱鬧春節結束了,三月春櫻陸續開了,終於下定決心,頭也不回地跳上花東線列車…
心底這樣期待著:也許在山那邊過了兩晚,答案就出現了。
電影簡介:遊戲過程中,每個人的際遇都不同,如果真實生活中有難以解決的問題,「野蠻遊戲」會引領你找出解決之道,但若問題沒有解決,就無法從遊戲中回歸現實。
~迷路在異鄉~
「我不想回台北啊!」
17:45花東線自強號即將進站,站在2B北上月台的我們展開下面的對話。「因為我回去就得做決定了」…「不回去,公司還是要你回覆不是?」
我瞇了眼笑:「我可以說我在台東迷路了」。
稍早前的中午,台北友人來電預約明天的活動。「我可能會回南部一趟勒…要和家裡商量那件事…」,對方追來一個球:「都這麼大了,自己不能決定喔?」。
我理直氣壯地回傳:「就算要做那個決定,也是當面讓他們知道更好不是?」
會不會、做了那個決定,我真的就迷路了?
~島內移民夢~
傍晚,車暫停在海岸公路邊,友人情人用手朝滿佈白花野草的空地上比劃,為我們指引方向。「有看到五棵椰子樹嗎?屋子就蓋在左邊第一棵的那邊…會朝海岸開窗,每個房間都有自己的內凹式陽台…大門從這邊進去,這位建築師(陳冠華)喜歡讓住客以迂迴的動線進入建築物…」
「今年暑假就要動工了」,友人補充道。
我腦海裡浮現前一夜友人情人的興高采烈。
已經凌晨一點,明天七點還要起床上班的他,膝上端著電腦,點開裡面一張又一張未來海邊民宿的草圖,以及石梯坪、長濱一帶或臨海或隱藏山間、蓋在「夢境與現實潮間帶」的民宿或私人住宅圖片,為我們解說著。
有夢最美,出發、就有到達的那天。
我的朋友們,捨棄繁華台北的一切,來到這荒山野水,認真且踏實地實踐起來!
~幸福之路~
曾經在陽明山山徑蜿蜒間,他悠悠提及「喜歡和喜歡的人兩個人駕車出遊」,享受專屬兩個人的情感交流世界。
那時候,他還在情路上顛簸搖晃,年輕人的毛躁著。此時此刻,他來到島的另一邊,開創第二人生,情人就在身邊,還有三隻可愛的狗兒女,以及倆人攜手一點一滴拼圖中的夢想。
在台東的第一個夜晚,我陪著將近一年不見的他去遛狗。望著他以男主人的穩重姿態,走進四下寂靜,我快被幸福的潮水淹沒了…
~我的長濱Alila生活~
海潮聲從屋後兩百公尺遠傳過來,但彷彿就在耳邊,日以繼夜了兩天之後…
友:待會兒帶你去看那棟「羅馬競技場」。
我:好啊好啊!需要換衣服嗎?(我從筆電螢幕前移開視線,開始想像海邊懸厓上的私人住宅,會有多麼異世界的超現實?)
友:不用啦,就在隔壁而已,從後面沙灘就看得到。
我:好棒啊,可以順便去看海…會不會遇到社區鄰居?
友:不會耶,這邊的居民反而不常去海灘…所以都沒人…
我(假裝鎮定,但露出羨慕的神色):應該是對這樣的生活環境習以為常了吧?
友:是啊,每天都在看,看到膩了啊!
我OS:是想怎樣?
穿越小葉欖仁、朱槿花及其他色彩濃烈到肆無忌憚的植物夾道,我和台北結伴而來的同伴(足及)著夾腳拖,跟在主人情侶和三隻邊境牧羊犬後面。
迎向斜坡下的太平洋的徐行間,心早就飛奔過去了…
(友人暫棲之處隔壁就有一座沙丘魔堡)
~米其林滋味~
在極偏遠台東也能享受米其林的滋味?
友人帶去知名餐廳「長濱100號」用晚餐,我提議簡單就好,隨口提到「昨夜的雞湯還沒喝完不是?很好喝哪」,於是個別點了個人套餐。夜裡,十點多就看見他進出廚房忙碌著,守著湯鍋,因為多加了半隻雞在雞湯裡。
「今天的雞湯比較沒那麼甜了吧?因為只放了四顆紅棗…」,山君接著問:「這應該是台灣香菇?比較香」,說完又舀了一碗。
白天行程是從長濱往北到石梯坪,再走光豐公路穿越海岸山脈到光復鄉、友人情人的故鄉。難得這麼深入原住民部落,很是新鮮,當作是半套精緻旅遊了。
結果,餐桌上除了雞湯,還多了道箭筍排骨湯。不是一般市面上的箭筍,筍心帶著苦味,我稱讚「筍的微苦搭配肉的鮮甜,剛剛好呢」。
友人情人開心地回答:「還好我們下午到,不然我媽就都分給別人了,很搶手哪!」
只要有心,粗茶淡飯也能吃出皇帝般的滋味;加了故事的調味,苦也有米其林的道理!
~Krabi情景重現~
跟去年潑水節Krabi飯店第二天清晨的big surprise 一樣…
第一夜抵達友人小城堡時,除了街道昏黃的街燈、社區黑暗錯落的樓房,甚麼都看不到,隔天一早攀上頂樓,發現我們就在海岸山脈山腳下,近到彷彿伸手就摸得到!
歐陽修〈阮郎歸〉:漁舟容易入深山,仙家日日閒。
我這次體驗到的台東,也許不盡完全、可能失之浮面,總之是愛上台東了。
移居台東的友人指著枝椏間,「看,有一朵紅花!」粗糙的環境,還是能夠或者甚至長出更堅毅的花朵,也正是我現在更需要的。
始終沒跟學長L求證,但我直覺,他的普羅旺斯指的應該是相對於精緻巴黎的自然樸實與無負擔吧!
還沒機會造訪組員吉兒的故鄉,但我可以想像奔跑在大自然裡的她,彷彿背後有了一雙翅膀!
是友人LUH的島內移民夢,也是我的!
留言列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