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2012年最後一天的23時59分,我來到日月潭纜車站停車場。
回頭。身後的停車場以梯田的型態往環湖公路疊上去,亮足了街燈,停滿了車,但寂靜沒有人跡,宮崎駿《神隱少女》裡小女孩千尋初遇湯屋前的小鎮?
原來,人都聚集到了我所在的小區域。面前橫向排開來兩三排人影,走道欄杆邊、水泥花台邊隙和我的身邊或站或坐了的,三兩聊著天、小團體玩撲克牌、情侶(或夫婦?)合看Ipad裡的影片《不可能的任務:鬼影行動》,不超過百人,不吵不鬧、安分守己。來自這塊島的各處或這個星球的某處,等候著某一個虛擬的時刻或未知的情境。
空氣還沒到凍結的溫度,我的雙手包裹在手套裡,還不算冰。同伴走到了兩株樹外的另一邊,找妥最合適的位置,定住不動。
鄰岸渡船碼頭晚會在黑幕降臨的高山湖泊間無疑是個光點,攫住了所有視覺與聽覺。某個瞬間,歌聲、輕快的音樂節奏混和了紛嘈人聲,走下霓虹燈環繞和鎂光燈關注的舞台,穿越黑暗湖面,踏乘一波波漣漪湧過來,是《魔戒》裡正邪兩方對戰,光明的一方召喚來千軍萬馬,浩浩蕩蕩登岸。
崖下湖邊露營區顧自辦著營火party,點燃了湖畔整片高山森林,驅離黑暗,不怕生冷,也很熱鬧地對峙起來。
碼頭那邊突然靜了。
湖中央搖蕩著的紅光是船,開始向上炸出花。銀白亮光的、紅的藍的綠的粉的橙的紫的;一柱擎天的、圓的扁的小的大的更大的、單一朵或大或小、兩花三花齊開或先後開;繡球花、牡丹花、雛菊、雞冠花、蕾絲花、伯利恆之星、蕈狀雲、環狀銀河星軌,還炸出五六條彷彿永生不滅的煙火絲帶。
身邊的讚嘆聲此起彼落,煙花則像是拍敲在窗簾上或彷彿隔著幾條街作響,有點不紮實。我不間斷喀擦按快門,只怕錯過精彩畫面,那煙花卻在心裡慢慢放大了音量,越來越溫暖。
在某個情緒的高點,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。
(向晚的日月潭,裡面有個背影是我!)
一直想要出走、盡可能的出走。把朋友們都留在台北,毅然決定離開熟習的地方,就算還在同一個島上、才不過離台北兩百多公里,要克服舟車勞頓、忍受寂寞、轉身背對半帶玩笑性質的質疑或抱怨,多少需要勇氣。
人入中年,舒適圈圈得更大。來點新鮮的、不同於以往的期望自然是有的,但更多是對自己的承諾,用行動支持心裡那道在現實環境裡難免飄搖的火苗,跨出去,跨過去。
對自己囑付:這過去的一年,不管高興或難堪,都、讓、它、過、去。最好是成為養分,不成的話,也就那樣吧。煙花再美,稍縱即逝,人情多好,跌宕起伏,可以留下的是美麗的回憶、最好是看到無限的未來,而不應該僅僅是美麗挽不住的喟嘆。
未知。要學習的領域太廣、要吸收的訊息太多。有點慌張、步履蹣跚。但,戒除過度憂慮的壞習慣,這不也是旅行、甚至出走,一定會也必須面對的課題?
借璀璨的煙花,當作給自己的鼓勵!「你做得到!」就這樣相信自己。
(七彩繽紛的螢光棒,七早八早就煙花般開放了,把深山冷夜點綴得華麗熱鬧)
左前方一名隻身的男子突然冷不防地放聲大吼,”HAPPY NEW YEAR”,許是喝了酒,很台客式的豪邁不羈。
安靜了幾秒,他的祝福也像煙花衝到高點炸開來,人群都回過神了呢,接連爆出happy new year,又開始歡樂了起來。
我不認識你,但我謝謝你。
(從碼頭回纜車站,從環湖公路看纜車站,不禁要對上一句「江楓漁火對愁眠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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