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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就在這樣一個看似失落園的大圖畫裡,那一輛輛叫做『青鳥』的公車,慢慢的駛過,而幸福,總是在開著,在流過去,廣場上的芸芸眾生,包括我,是上不了這街車。

『不,妳要去的是青鳥不到的地方!』長途總車站的人緩緩地回答我。」

那個「我」,叫做三毛。

她去了南美洲宏都拉斯,青鳥不到的地方在宏都拉斯和瓜地馬拉的邊境,「馬雅人著名的『哥龐廢墟』便在叢林裡了」。

 


剛搬回嘉義,住到西城去了。當時,住處附近就有一個高鐵接駁公車站,名喚「自由友愛」。要上台北,時間還充裕,就會拖著行李就近過來候車。

嘉義高鐵接駁公車,是全台第一條BRT(Bus Rapid Transit)路線,擁有專屬車道。還在建立使用習慣,經濟規模還在慢慢成長,但BRT被喻為「地面上的地鐵」,總幻想嘉義的這一條蛻變成輕軌捷運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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路的端景是北興路橋、嘉義第二座平地陸橋。路的這端以前應該多半是農田,後來辦理土地重劃,路很寬,樓房和人相對也稀疏,空間很開闊。橋的另一端接連著舊城區,街較窄,人車也多,空間侷促。

一邊是新氣象,一邊是幽微而熟悉的熱鬧親切,都好。而且兩座城互相友好依存、保持聯繫。

 

巴士往市區繼續走,終點會停靠東城嘉義公園。離開嘉義公園月台,不管直走或又拐,徒步5~10分鐘,就走得到老家。

站在月台上候車,我的人要往台北,心有時候會跳上往東城嘉義公園方向的巴士。

 

至少在兩年前,從高鐵站搭車回家的路上,壓根沒想過,有一天會出現在自由友愛站這個月台。

我的文章:〈幸福,因為失而復得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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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管什麼時候,夏日正午烈日當頭,秋涼晚風徐徐,自由路那座老樹涼亭的通透空間,總聚集了長輩們或博弈或閒話家常。我在這岸候車、為三餐為生命的總總雜緒奔忙,他們在彼岸,歲月不擾,時光相對奢侈了很多。

或許也是因為自己的後無退路,好生艷羨。久而久之,便在心底烙下了難忘的記憶。

 

「春有百花秋有月,夏有涼風冬有雪;若無閒事掛心頭,便是人間好時節。」這詩句,出自黃龍慧開禪師的名著《無門關》的第十九則。

但凡一坐上嘉義高鐵巴士,不知怎地就讓我想到這首詩… 

 


平常坐上巴士,最多就只到高鐵站,前年12 月7日那天,一開始就決定直接坐往另一個終點站、嘉義縣立體育館。

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,陽光過剩、時間幾乎停滯。

很好,跟我來的地方完全脫節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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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平頭一遭踩在朴子的土地上…

今天就讓心帶隊,在另一端終點站下車後,漫無目的兜了一圈,因為也完全不知道這裡有甚麼,然後就遇到了這位巡視自己領土的阿杯。

 

走回車站月台,等待回去的車。離開了陽光,在身邊打轉的風有點涼。今天有今天要做的決定。

是待會兒下車就要做的決定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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體育館原來長這樣,就在車站月台背後。很安靜,走進去陸續發現還有不少人,還有一名女士坐在地上,看到我就正襟危坐起來。

 

也在那天,我彷彿衝破了一道無形的天羅地網,挑戰了自己的侷限…當然,人習慣性會自我設限。源自於受挫受傷的經驗,做自我保護,也是諸多親身驗證、對未來沒有把握,漸漸變成固步自封,忘了此一時彼一時。

冒險,多加上一點小心謹慎,總是讓明天多了有趣而刺激的可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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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本「弱建築大師」隈研吾提出了「隙間」概念,亦即建築物該有更多呼吸空間,讓使用者彼此共享和穿越的概念,,拉近人和人之間的關係。

 

在高鐵嘉義站放乘客下車後,巴士繼續往朴子方向前進。答案就要揭曉,啟動的當下,心跳似乎加快了起來。

故宮南院應該就在附近吧?北迴歸線的下方,聽說原來是蔗田的所在,蓋起了別墅社區,隱約編造著我的田園夢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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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當BRT公車從城市這頭的世賢大道右轉,高鐵大道兩岸俱是稻田景致,人,就跟著深入田園世界,春耕夏耘秋收冬藏。明知道農家看天吃飯、風雨有苦,不由得還是會陷入美好的幻想,若自己現在是在糖鐵朴子線五分車上,多好呢!

據說,這段路就是蓋在昔日的朴子線糖鐵之上。

目光,因為追逐在田中小徑間疾馳的機車騎士,人還在微弱空調的車廂,脆弱的心,就被擄走了。 

 


去年元月份我就搬到了東城,是歸鄉之途的再進一步。自由友愛站晉級成新的故鄉,每次經過,難免會特別望一眼。

接下來,三月開春之後,更多機會跨過高鐵站那條隱形柵欄,往縣政特區去。

 

搭嘉義高鐵巴士有趣的是,沒有搭公車上下班的緊張淡漠,卻也不是郊遊觀光的那般放鬆閒散。不會平白無故跳上車,都是有目的的搭乘。或許是因為慢慢開,天大地大我不怕,人,也跟著開始氣定神閒。

出了城,時間更冗長了,有時候會開始打起盹來,醒來已經將近高鐵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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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中生模樣的女孩,從「交流道東站」上了車。月台外面,馬路靠邊,停了一輛男孩的機車,已經是遠遠而安靜的郊外,所以機車特別明顯。

巴士開動了,機車也瞬間跟著往前移動。飛馳,迎風,想要追上巴士。

男孩不斷側頭,追獵著巴士裡頭的某道身影。女孩眼睛直視前方,沒有動靜,幾分鐘之後,才轉頭回答車窗外的問題。笑了。

 

那個瞬間,一條隱形感情線,把兩個人兩顆心緊緊栓在一起了。

 

嘉南平原暮色裡,一道青春唐吉軻德般的前進身影,似乎就該甚麼都無所畏懼。

得到了答案,男孩放了心,車速也放慢了去。漸漸後退,終至消失在暮色之中。

空氣是甜的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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還在台北的最後那段時間,一本《我的都蘭農舍生活》一翻開,很快就讀完了。主人翁在書頁裡拿著一盞夜燈,在我面前晃著,「從都市出走,來到都蘭,修復著一棟又一棟的農舍,彷彿也像在修補他的心靈,從中走出一條自己的路。」。

第一次在窗外發現這間房子,第一時間就回想到那盞燈。我的田園夢。

離它大概不到十公尺遠,就是東勢寮站。下一站是縣政府站。

 

此後,每次往縣政特區上課,養成了一個習慣。坐在靠右的窗位,跟這間房子打招呼。

 


一年容易又秋天。

巴士司機會出現新的面孔,有一位會一路哼著歌,音量不大,在一望無際的空寂大地上,倒也一清二楚。窗外是大氣魄的風景,車裡是一首首小調。也不顧乘客喜不喜歡聽,神態上有種自得其樂,但有時候也聽得到苦中作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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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上台北的那一天,世界灰下來,天頂開始落雨。

儘管不是滂沱大雨,淅瀝雨聲,終究把月台的內與外分隔得很清楚。不想跨出去,又不想低頭滑手機,乾脆把目光投向時刻表,看能不能找出什麼新鮮事。百無聊賴。

 

那位大哥經過了,停下腳步,轉身,很熱情地對我提供巴士資訊,「二十分鐘一班,就是整點,接下來二十分…」。

「我知道,謝謝你」。

 

我講了兩遍,第一遍,我自己聽得到語氣裡的輕蔑,還隱約帶出來「我是BRT常客」。客套,把兩個人分隔在一定的距離之外。

第二遍的謝謝,伸出了手,想要跟他握手。

那個當下,雨中的月台豐富了起來,也很溫暖。

 

本來以為他會繼續往上,沿著表參道,走向射日塔或史蹟資料館,也就是日據時期的神社…

結果他踽踽走上階梯上的建築物,以前是圖書館。 

 


全國第一條BRT公車路線,東邊從嘉義公園為起點,往海岸線走,會經過嘉義高鐵站,然後到達朴子縣立體育館...這輩子第一次「一個人」在故鄉土地上西走這麼遠。

那裏,更空。或者應該說,是另一種空氣,似乎已經半個人捲進海風之中。

前年十二月初,在台北該是蕭瑟的冷冬了,南國的男兒卻還穿著短袖薄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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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平原陽光的照射下,時間慢了很多,或者說,冬天對這裏的人事物唯一做的事,把記憶凍結。

我的貓女兒,就在我站上朴子的前兩天,提前在我們的流浪之旅下了車。

我的文章:〈貓仔流浪記

 

「一種漆成純白色加紅槓的大巴士,滿街的跑著…特別喜歡那種最美的大巴士,只因它取了一個童話故事中的名字—青鳥。

青鳥在這多少年來,已成了一種幸福的象徵,那遙不可及而人人嚮往的夢啊,卻在宏都拉斯的街道上穿梭。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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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光荏苒,說不忙卻也不知不覺把時間當鈔票一張張花掉,就在一年後的12月7日,同一日,因為一個搜尋的動作、一張照片,突然把去年的那一天召喚回來。

過去的,不見得回得來,也沒必要非得回來。前面,總還有其他事,等著自己去解決。貓女兒驟然而逝。我離原生家庭更近了些。地球,並沒有停止轉動過,至少到目前為止。

煩惱、慌張、希望、淡然,交錯著,輪迴。日復一日。

在這個這麼想的當下,過去,變成一絲絲溫暖的祝福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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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我不僅搭上了「青鳥」,還穿過了世界的邊界,穿越嘉南平原,到了它會到的地方。

沿途都是農田,蔗田或稻田,新穎的透天別墅夾雜傳統有著前庭的農宅平房。

在東石高中那一站,我身邊那位扛著吉他的男士下了車。

車抵達終點站體育館,居然有好幾名年輕小伙子和青春少女排隊等著上車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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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一條揮霍日光下的高鐵BRT大道。也提醒著我要把握當下,儘管、總有一天我也會離去。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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