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是不免俗地用上了這首經典,「春天的花開,秋天的風,以及冬天的落陽,憂鬱的青春,年少的我,曾經無知的這麼想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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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你問的那位妹妹喔,早就不賣啦!太累了,當正常上班族就好…」

昨天下午經過這個攤位,鼓起勇氣向她探詢,結果就和我記憶中的嘉義公園蔥油餅搭上了線!不完全是記憶的味道,但現揉的厚實餅皮、撒鹽巴的爽利手勢,以及講話的腔調,倒是傳遞著同樣的記憶的重量。

姑且稱她為大姊好了,問可否拍照,她熱情地說要擺滿烤盤才好看,結果是我拍糊了,沒拍成。剛好女性友人取來圓板凳坐下,開始話家常,也是我記憶中的畫面,那時候外省第二代妹妹的攤位也常有鄰居來探班…

「後面啊,是以前的空軍眷屬診療所,很多外省媽媽會來這邊看診,只要付十塊錢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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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,我取了燙手的蔥油餅之後,拐進了已經消失了的知名的空軍眷村、建國二村。

 


~把媽媽還給我!~

「有時候覺得他們會活很久,可是有時候一下子就沒了!」桃園大溪仁義里里長黃禎無奈表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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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裡以前是空軍眷村,嘉義市著名的北方麵食街民國路就在街廓外圍,眷村巷弄裡衍生開來一條所謂的「空軍市仔」。老家和嘉義高中就在附近,常就近到這裡解決民生問題。

上了國高中之後,不再鎮日黏在老媽身邊了,就利用假日上午,和老媽一起逛市場。市場通道不大,兩旁攤販上面都張著棚,麻雀雖小、五臟俱全,甚麼樣的民生消費攤位都有,更多是外省吃食,流通著的對話普遍是國語,但「台語嘛A通」。印象中還有大樹蔭,炙烈陽光透下來,倒不覺得熱,消費者都是左鄰右舍居多,熱鬧但並不髒亂,反而更多親切感。不見得會買甚麼,老媽和我兩個人依伴在人潮中走走逛逛,也是好的。 

某一年回家,突然發現天寬地闊了起來,一整片街廓已經夷為平地,說實話是干卿底事,但當下真有霎時被掏空的抽痛,幸好,原來的幾棵參天椰子樹和榕樹之類還被保留下來。也有幾座屋舍的空殼,沒有屋頂和窗戶,活脫脫是遭受轟炸肆虐後的廢墟。應該是美化市容的需求,圍籬標語上漆上「管樂之都、人文城市」,逐漸蒙塵,顯得狼狽刺眼。

最近新聞報道,已經通過都市計畫變更,可以蓋商業大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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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市開發與歷史地景保存,有沒有兩全其美的可能?報紙上讀到桃園社區大學進行了一項生命歷史保存計畫,以《生命的歷史軌跡》及《三千四百四十五歲的記憶》兩本書籍,封存了兩百多名眷村老兵的記憶,倒不失為另一種搶救珍貴資產的具體行動。他們更進一步把念頭放到社區媽媽身上,打算用紀錄片的方式,傳唱戰場以外的生活點滴。

是裂縫中的光線,有總比沒有好。但計畫主持人黃里長的感慨,恐怕是只有親身經歷過,才能深刻體會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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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據說,這一小塊沒拆乾淨的街廓,將蓋眷村博物館)

電影《梅花》片尾,抗戰勝利(或終戰?),張艾嘉不得不離開了,坐上馬車,越走越遠。原本相依為命的小男孩,最後終於追上去,大喊「媽~」,要抓住時光的回眸。

失智的老媽已經完全無法跟我對話,如今連少數可以連結的場景也灰飛煙滅。自私的我不禁想問:要去哪裡找到她的背影呢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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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裡曾經是台灣碩果僅存的大眷村,最多曾有18個眷村2,000多戶眷戶,影劇圈知名製作人王偉忠就在這裡長大。

2008年,一齣由王偉忠製作的《光陰的故事》,創下高收視續率,也讓嘉義建國二村聲名大噪,進而和賴聲川導演合作推出舞台劇《寶島一村》。

 

「他在眷村的老家位於嘉義東門町空軍建國二村。眷村,每個地方的都差不多:黑色屋瓦,狹窄巷道,巷口一準是棵大榕樹,水泥石椅上,幾位老年人正啜茶閒聊,往事如昨。

眷村初建的時候,除了有地位的軍官可以住獨門獨戶的日式房子,其他人只能住在簡陋的竹籬笆房子裏,後來逐漸地,住得久了,普通人也開始砌牆,王偉忠說:『終究竹籬笆太不保險,一下雨就淹』。」
 


終究是要唱到這段,「流水它帶走光陰的故事,改變了我們,就在那多愁 善感而初次回憶的青春」。

聽說那年的台灣燈會辦得很成功,無緣參與,換個紙風車劇團來過過癮也好。

~人不分男女老幼,地不分東西南北~

紙風車劇團行腳過台灣一遍了之後,又再度出發,那夜,在這片空軍眷村拆除後的空地上,主軸是《台灣幻想曲》,講的是在地的故事,從原住民的射日傳說講到荷蘭開鑿紅毛埤、明鄭時期移植了對岸的文化到諸羅、林爽文之後為什麼改名嘉義、誰興築了嘉南大圳,再往現在延伸過來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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野臺戲前滿滿是人,大多是爸媽帶著小孩,參雜著年輕朋友與老人。擠不進去,戲還在熱鬧著,先離開了,風有點涼,血有點熱,心情有點複雜。

朋友說:「我們那個年代哪有這種經驗(指寓教於樂)?」,這座島,雖然始終風雨飄搖,還是在持續進步著的、不斷地融合新的文化然後演變,還有很多人願意付出、樂於參與。

歷史可以有不同的解讀,但至少需要認識。把記憶的碎片拼湊了起來,有了情感,體悟了現在的「得來不易」,也許就更能夠珍惜與善待這片土地,互相尊重扶持,讓光明與黑暗和平共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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越離越遠,舞台上演到二二八事件,聲音逐漸被民族路車聲蓋過…

回頭,那舞台的光影卻益發蓬勃外放,渲染了整片天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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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BLESS,手作的祝福〉

也是很早就知道了的店,但直到台北朋友來訪,才有機會造訪。事實上也是第二次才去成。它不供餐,所以飢腸轆轆的我們只好轉往他處,那次就當作是探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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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個性的店老闆發哥,以強於木鐵工藝聞名於嘉義藝文界,自家店內的裝潢泰半不假他人之手,找個話題同他問了,「這燈是發哥自己做的嗎?」。

不料他的回答更驚人,是王文志的作品!不得了了,只做大型裝飾藝術的這位國際級藝術家,居然給了朋友這樣一份厚禮,得趕緊將它攝下來!

忘了是誰接的話,「本來還想找材料給他,結果他說隨手弄弄就送過來了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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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用舊紙廠切紙刀做的大門,和店裡面很多東西一樣,都可以說出一段故事)

那夜的聚會裡有一位初次見面的朋友,他從北部遷來嘉義,是一段陰錯陽差的故事。一住,就七年,「已經習慣了這樣(緩慢)的步調,回不去了」。

相談甚歡時,他突然迸出一段話,「市區裡那些老房子都不拆,嘉義也就不會有發展…」。

 

這裡,透天厝改裝後的咖啡店,店裡都是老東西,四處收集而來,再由老闆加工,或修復或賦予新生命。互助,也提供手做商品被看到被購買的生存機會。

他第一次來。

因為是朋友的朋友,後來沒再連絡。不曉得他對嘉義的看法有沒有改變,從那夜之後?

或者,他後來變成常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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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對術業有專攻這句話一直深信不疑! 就是有人能看出平凡事物的不凡之美,然後把它們集合,變成一幅隨新但令人感動的畫面。)

〈崩食時代〉的葉怡蘭說:「我們太追求發展,卻沒想清楚,發展跟我們真正想要的生活的關聯是什麼。

當老房子拆了,你喜歡的小吃攤和鄰居全部都消失。然後土地變得更貴,貴到你再也搆不上,連你想要的生活也搆不上。當在城市裡散步的閒情消失時,你所想望的那種富裕生活,根本不會來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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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隔著玻璃牆和綠地,紙風車劇團的表演活動已經開始在那一頭隱約熱鬧了起來…)

所以,我的朋友啊,如果你也愛這座城市的閒情,過一過繁華都市人奢望的富裕,就請一起祈禱不要再繼續傾頹下去啊!

 

地址:嘉義市啟明路124號

電話: 05-2762917

營業時間:14:00~21:30(週一休)

 


「任何一個經濟、任何一個市場,都有極限和『度』,任何產業的發展也有極限和『度』。如果無休止地擴大生產,買得越多,造得更多,賣得更多,最後疊加到一起,形成的最終結果可能是什麼,我們一定要加以考慮。」

 

也是《晃遊地》場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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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面對逃中坡,修遠毫不猶豫就衝了下去。」也劈頭就把人扯回那個彷彿永遠過不完而尷尬的南國黃昏,措不及防。高中三年,生活裡只有一個目標,不只拚全班前三名,還得爭文組排名,這次退一名,下次要往前補回來,大學聯考只填台北的學校,因為要遠離精神上窮鄉僻壤的嘉義,跟自己賽跑著。高三那年,第一次試辦和市女中合辦學科測驗,互換學校考試,在青春少年郎的國度裡已經是空前大事一件。

似乎,除了放學去補習和過渡時間裡的陽春麵、晚上K書到半夜時二樓窗外悄無聲息走過的影子,再無其他。

班上,約一半學生來自市區以外的鄉鎮,不小比例是東石或布袋,在嘉義賃屋而居。和其中一兩位同學處的不錯,但他們課後都做些甚麼,不得而知。即便是考完試的假日,和同學去當時時興的牛排館聚餐,當時又是跟誰去的呢?

失去記憶,就等於失根的蘭花?

因為《晃遊地》,那天特地繞過去那個「逃中坡」。是自己又長高了,還是因為離開了太久,怎麼都和記憶中那道「高峭的陡坡」連不起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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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個「空軍眷村殘破灰敗的屋瓦之海」,現在是一片空曠的柏油地,等著成為「嘉義史上最大開發計畫」。右側那一小排真正的「殘破」的房舍,據說會成為眷村文化館之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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