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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麗絲想要逃脫現實的苦悶、真實的難堪,卻跌入另一個荒謬、瘋狂的世界,可能粉身碎骨。捲入鬥爭的戰場,到底甚麼是真實,哪個是虛幻?

兩年半前,你去過昆山。
昆山的中午,霧濛濛。司機將你的行李放入後車廂,把你反方向載往浦東機場,準備回台北。
第一天從機場方向往昆山的高速路上,歷史的重量微微震撼了你。「江山如此多嬌,引無數英雄競折腰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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與太陽相關的成語?日正當中,烈日當頭,烈日驕陽。
池水中蛙泳動作規律、吐氣仰頭滑水踢腿前進的你,心很難輕盈。池面波光粼粼,漂浮著乾枯落葉,成群,不動卻也是俟機而動。你抬頭時得小心避開,免得一張嘴就吞進去,侵入你的心肺。
城南與溪一牆之隔,大片綠地中坐落一座國際標準泳池。這座城市的夏日避暑勝地,週日中午人不多,但品質精良、精心鍛練過的男性胴體,自有默契地排列在泳池邊的日光下。接連兩個週末假日造訪,你好奇:「怎麼都這麼無憂無慮?」然而,發問者自然會遭反問:「你為何憂慮?」
離開最近這段期間固定耽溺的環境(指:工作),轉換空間,什麼都該遠了。但其實什麼都還在,你照常呼吸,身邊友人對話的聲音很熟息,膠著的情緒,從你還是小朋友的年代包裹在肥皂泡沫的透明囊中依附過來。

時間回到六月初,2010年即將入暑。跨過四十歲大關的你,終於踏上中國的土地。
並非了不得的夢想實現或成就,但多少是個里程碑:職場經年,跌宕起伏,終於以「集團人資主管」身分跨出夢寐以求的第一步,拿起綁著紅布條的鐵鏟,劃破金字塔土堆,鑿自己的版圖。
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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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好不容易排除萬難招募到的課主管,其間還發生已錄取卻放棄報到的插曲,這個捺住性子等了近三個月的人力,居然只到任一週。你狠狠挨了一記耳光,即使別人聽不到看不見。
謹慎、講究佈局,凡事按部就班、井然有序,卻遇到無預警的變化,你簡直無法招架。更何況,這個人力佈局背後的相關活動,早就敲響了鑼掀開了序幕,高層主管也站上了火線,很難喊卡。
工作表現獲肯定,是好事,卻同時讓你扛上了更多責任。不只台北總公司人資行政業務,新廠營建工程第二階段二工、第三階段搬遷工程接踵而來,瑣碎而且排山倒海。企業績效已經不單純只是KPI會議每月開次例月,相對的待追蹤事項,以及整體績效提升的計畫,蜘蛛網般捆住你,掙扎只是徒勞無功。

六月底主管會議裡,半是經過設計演練半是真情流露,你在簡報最後提及不適任人員處理時精準地哽咽了,而這個動作,引發董事長、總經理的附和並釋出贊同的訊息。會後,有主管認同你的感性,自然也有主管諷刺你的虛偽。

但,都是你的選擇,已經跨出了那一步。
然而,接連深圳、昆山大陸行出差回來已經一個月,你似乎反而陷入更大的困惑。
原本只是單純想了解半年來台幹相繼去職的原因,間接幫助當地第二順位高階主管的某協理。他轉調昆山才五個月,從外人眼中已忙的焦頭爛額,而台幹離職的原因,矛頭皆對準了他。
抵達昆山的那夜,「某」協理邀你晚餐,席間胸有成足地放話:那些不上道的台幹,我看不在眼裏…已經安插樁腳…控制妥當。擺明了「你別想插手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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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選擇深不著底的泳池。所以,只要一個閃失,就可能沉溺。
困境,跟你自己個性有關,你要想辦法。可以放手嗎?
林口家樂福所在社區的星巴克,位馬路轉角,你坐在落地窗牆之高腳桌邊,找尋秩序。一輛銀灰色轎車停進路口、閃起暫停黃燈號誌,幾秒鐘前,綠T恤年輕男孩花了兩分鐘戴安全帽,騎車離開。粉紅女士牽了精壯黑狗穿越馬路,狗不安寂寞,在路口電線杆作勢撒尿。兩位母親推了嬰兒車過去,「去大賣場?」,輕鬆自在地聊著天。也許,十分鐘或半小時之後,你也會站在這個路角,變成某個人可有可無的記憶。
重點是,你的背應該更傾頹了些。
已經養成傍晚下班時去電南部的父親,所以這個傍晚,你突然有打電話回家的衝動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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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昆山那幾天,剛好跨過端午節,放假。傍晚,你一個人相繼走出宿舍,穿出廠區,往蘇州方向踽踽前行,目的地:甪直古鎮。不必坐車,步行15~20分鐘即達。
據說,周庄經過過度的商業包裝,已經不純粹,若要品嚐江南古鎮風味,甪直倒是首選。你放棄事先計劃,憑直覺摸索前進,進入當地人的生活,用嘴巴問路,誤打誤撞與目的地照了面。事實上,甪直也商業化了。穿過戲院前擠滿了假日的當地勞工的方型廣場和算命攤的小徑,登過石拱橋,你進入古鎮核心。主角是三四公尺寬的小河溝,你沿右線廊道遊逛進去,在另一道石拱橋迴轉,逛進左線一處新闢仿古大戶人家庭院,穿出,半小時。時興著古裝拍照,河溝邊楊柳樹下的鞦韆,幾名少女勾肩撘背、擺首弄姿,現代與古代粗魯地交錯並置,真要嚴格挑剔,顯得荒謬了。

荒謬的,還有你在昆山的那幾天,台幹們以為見到了某個朝代代天子出巡的朝廷命官。攔轎訴怨,告狀,懇求主持正義。
左右為難著:拿了單,你得花更多時間抽絲剝繭,更可能你面對的是棘手至無能為力解決的狀態;不接受,等於幫不上忙或不幫忙,你不如就打包回家,但人員流動的潛在問題繼續在,甚至更形惡化。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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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早,你就公開聲明:不想過生日。今年,生日也並非假日,友人之一的A君甚且當週出國渡假,你以為就可以這樣度過了。

提議要討論七月底沖繩之旅行程,約六月最後一週的星期六夜紅樓聚會,對象主要為年初蘇美島行的友人。二樓角落偏僻,泰國風的開放式酒吧,L型長沙發兩邊各坐了山君和你、小豬和情人,空氣有點悶,請店長撤掉遮雨棚,佯裝星空罩頂,閒聊,話題漫無邊際,當然少不了友人的情事。
十點,其他兩名友人抵達。十一點,S兒關了店也到了,還有藉口上廁所但實際提了蛋糕過來的山君。
只缺了A君。「不等他了」,輕微烘鬧中點了蠟燭,唱了生日快樂歌,拆了生日禮物。
當眾進行最不自然的許願,心裡默念著願望時,多少還是驚喜,差點就掉了眼淚。然最終,就只一剎那。
人入中年,如僧入定,悲喜不入,紋風不動,一半也是因為環境與生活所造成的壓抑。太多繁瑣雜務,讓你已經不得不放棄單純的感動力,甚且,只求少嘆氣,好睡覺,已為奢求。
你很清楚地知道,你已自動或被動改變,完全不抗拒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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檯面上你暫時穩住了陣腳,但岌岌可危的局勢,心知肚明。那記課主管到任一週即離職的耳光,餘波盪漾,一週又兩天後,終於爆發。你再度無法出門上班。
自動或被動地越來越靠近政治核心。上週,副總快速地幫你晉升經理兼調薪,總經理批示下來,調薪金額更大,生效日期在八月一日,總經理放假出國前還提醒你:「記得發公告」。你企盼多年的目標,實現的速度超乎你的預期,彷彿現實與夢想只在門的裡外,無法適應。
你一直都知道:「扮君如伴虎」,也不想變成政治鬥爭的工具。但,現下你已經無法判斷自己的位置,無法決定該怎麼決定。

車行江南,霧網罩大地,無邊際。造型各異且金屬冰冷的電塔群,成群有序地排列延綿矗立,巨人般合作著輸電任務。白牆黑瓦飛簷的中國屋舍,混雜著北歐風木屋式的高斜角屋頂小屋,提醒著你:「你走進一個陌生的世界」。
愛麗絲走入夢境,經歷了更多,反而不想回到現實世界,或者,現實世界反而是虛構?
離開昆山,景色依舊,你卻心情沉重,「孤臣無力難回天」,迴盪腦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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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十九歲少女愛麗絲(Mia Wasikowska飾,《聖戰家園》)遇上了一隻奇怪的兔子,接著掉入了一個兔子洞來到一個詭異、黑暗的世界。她遇到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,捲入了壞心的紅皇后與善良的白皇后(安海瑟威飾)兩姐妹間爭奪天下的戰爭。在瘋狂帽客(強尼戴普飾)、小嗆鼠以及瘋兔的幫助下,她必須除掉天魔好讓世界恢復秩序...。最後,她要如何回到現實世界?
A君後來還是到了,於是他眾目睽睽下獨自一人為你唱生日快樂歌,你情緒盒子終於被打開來。
明天一早到辦公室,先製作分紅名單,還是履歷初審好呢?

原名:夢遊魔境,愛麗絲需要一百噸勇氣~
寫於2010年7月21日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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